四个月前,当我得知程其的死不是意外,而是于焰一手促成时,我杀了他的心都有了。
可我只有拿刀的报复心,却没那个拿刀的胆气。
因为如果我杀了于焰,我那瘫痪在医院,神志不清的妈妈就是死路一条。
这几年来,妈妈借下的上百万高利贷,以及她骨癌动手术的医药费、护理费,都是于焰承担的。
他外公家开着全市最好的一所骨科医院。
这也是我为什么恨他,却不得不跟着他,对他唯命是从的原因。
从某种程度上来看,于焰是我的仇人,但可笑的是,他也是我妈的恩人。
毕业后我拼命挣钱,除了日常在校上班,寒暑假还兼职辅导学生,就是想还清欠于焰的债,和他一刀两断。
可我还来不及奔向程其,他却已经被于焰给害死了。
更可悲的是,身为程其爱人的我,没有能力为他报仇,甚至还要好生伺候着于焰,不能露出一丁点的不满。
不能提起程其的名字,不能保留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。
哪怕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。
可曾经深爱的人,哪有那么容易从记忆中擦干抹净?
和于焰在餐馆吃面时,连我自己都没注意,对老板说的那一句“多加泡椒不放葱”有多么自然。
多加泡椒不放葱,是程其吃牛肉面的习惯。
于焰当时骤然幽深的眼神,让我猛地打了个寒噤。
饭后,我被他粗鲁地塞进了车里,掐着下巴,毫无怜惜可言的吻就落了下来。
安桉,你记住了,这个死人,从此不再与我们有关,我给你三个月时间,忘掉他!
于焰冷漠压抑的声音响在我耳畔时,我看向车窗外闪耀的一排排霓虹灯,只觉得寒冷彻骨。
周五上午。
我正在学校上第二节课。
那句“相逢何必曾相识”的古诗词写到一半,于焰的电话打了进来。
我愣了一下,没接。
他又发来一条短信。
试婚纱,别让我等超过十分钟。
距离婚期不到一个月,我连自己该穿什么、该邀请哪些人、该是什么心情都不知道。
都说婚礼是一个女人一生中笑得最美的时候,但真到了那天,我可能笑比哭还难看。
两年前,我刚刚从大学毕业,没有背景没有资源,也没长一张巧嘴,到处投着不漂亮的简历,到处碰壁。
那时候我每天晚餐只吃个小餐包,然后忍着胃里灼烧似的饥饿感,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出租屋里,一边流泪一边盘算,明天该去哪里面试。
几乎每晚我都会接到那些债主的电话,恶狠狠的声音,像阴间利爪一样缠着我,月底了,还他妈不还钱是吧!
你倒是跑得远,你这烂骨头的妈,可就要遭殃了!
这些都是当初我妈借了高利贷的人。
一片漆黑里,我闭紧眼,忍住全身的疯狂颤栗,低声哀求,承诺过几天就还钱。
可那时我全身上下就只剩00块钱了。
心理防线陷入极度的崩溃,可我还是没有拨通那个看了上百遍的电话号码,不想让程其为我担心。
哪怕那个时候,他是我唯一能信任、能依靠的人。
每晚,忙完赶场演出的他总是忍住疲惫安慰我。
小安别哭,明天,明天就会好起来的。
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,程其的声音像一道驱散阴霾的光,让我迷恋不已。
可我已经不想、也没有理由再拖着他了,那一句分手到了嘴边,却总是发不出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