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自家楼盘上看中了一套楼王。
好不容易等到开售，却被经理告知楼王已经被预定。
“很抱歉严太太，这套房已经被预定了，是严总在开售前特地吩咐要留给重要投资商。”
我无奈放弃。
几天后，我受邀去参加闺蜜朋友的暖房派对。
却发现派对就举行在我当初看中的那套楼王。
房子的女主人妆容精致，翘挺的鼻梁上点缀着小巧的朱砂痣。
一如当初我在老公保险箱中看到的那幅素描。
......
在经理的道歉中，我无奈接受了这个现实。
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，这套房我看中许久，和老公严志明提了又提。
他一向对我很舍得，按理这是结婚三年来，我唯一一次主动提要求，他不会不答应。
看来，这个投资商真的很重要。
我给严志明打电话假装抱怨了下，当天他便让人给我送来了几份同楼盘的合同。
每一套都很好，朝向和楼层也很不错。
只是都不是我想要的，和原来我看中的还隔了相当一段距离。
原以为和那套楼王的渊源到此为止。
没曾想，闺蜜邀请我参加她新结识朋友的暖房派对。
房子正好就是那一套。
本着和投资商维护好关系的主意，我精心打扮了一番出席派对。
出乎意料，映入眼帘的女人打破了我对投资者的固有印象。
她身着白色羊绒长裙，长发轻绾成低马尾垂在身后，整个人散发着江南水乡的温婉气质。
一双素白的手将咖啡递到我面前。
我堪堪回神，接过咖啡。
视线不由地集中在眼前叫俞思的女人身上。
真的太像了。
尤其是那一点朱砂痣。
如果不是严志明无比笃定地告诉我，他珍藏在保险箱的那幅毕业作品上的模特只是一个路人。
我几乎当下就确定她是素描之人。
俞思对我微微点头示意，对我的打量似乎毫无所觉。
心头萦绕着一股怪异感。
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？
我暗暗摇头，笑自己一时神经质。
打过招呼，想到她可能是严志明投资商的家属，惯例地拿出手机热情地加上联系方式。
头像加载出来，心里咯噔了一下。
好巧，同样的夕阳和背影，和严志明高度重合的头像。
宛如一对情头。
“怎么了吗？”
我不动声色地摇摇头，点击添加。
她的脸上没有半点异样。
仿佛对这一切巧合毫不知情。
或者。
早已了然于胸。
内心的不适翻倍地翻涌而上。
我不是憋着忍着的性子，正准备开口问她和我老公的关系。
却被身后惊讶的声音打断。
“嫂......嫂子，你怎么也在？”
来人吸引了我的注意。
我回头看去。
严志明的发小许超一脸不可思议，似乎很意外我的出现。
“我不能在吗？”
“没，没。”他有些尴尬。
“我只是没想到你们认识。”
话题一下子被绕远，我失去当面问出疑惑的机会。
心底疯狂叫嚣着不对劲。
严志明的发小认识俞思，这套房子特意留给俞思，他的画里也是她。
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只是一个路人呢？
如果不是路人，又是怎样的关系，他才会对我千般隐瞒？
一阵电话铃声唤醒我的思绪。
我接通电话。
“老婆，你在哪里？我过来接你。”
低沉磁性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，我第一次感到有些陌生。
余光中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。
俞思上半身向我这个方向倾斜了大半。
我默了默，下一秒顺从自己的本心。
“今天来俞思这参加暖房派对，老公，你要一起过来吗？”
对面顿了顿，呼吸声不自觉重了些：“好，我现在过去。”
心猛地一沉，他没问一句地址，甚至没问俞思是谁。
这不可能是他口中所说的路人关系。
十分钟左右，严志明到了。
他公司虽然近，但过来正常也要半小时。
怀疑的目光投向许超。
或许严志明早就到了，是他在通风报信。
我暗暗观察着严志明和俞思。
试图找出两人的蛛丝马迹。
但除了最初的正常打招呼，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互动。
严志明拉我坐在他身旁。
认识的朋友忍不住起哄。
“你们这是结婚越久越腻歪啊！”
严志明笑笑没有回应，只是一心勾弄着我的头发，仿佛全部心神都在我身上。
虽然看起来和平时差不多，我却明显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。
自从他进来之后，俞思全程避开我们的目光。
每每要对上视线又猛地不自然移开。
两人间的气氛别扭、生疏却又透着默契。
我攥紧手心，深吸了一口气，想和严志明聊聊。
这样的怀疑不利于婚姻关系，稍有不慎，就会毁掉彼此的信任。
如果俞思只是他的过去，聊开了就好。
我并不在意过去。
我在意的是过去还未过去。
“志明......”
刚开口。
伴随着一声惊呼。
客厅里高高叠起的香槟顷刻间如大厦坍塌往下倾倒。
俞思作为主角站在正中央，像是被吓傻了般呆愣在原地。
我还没反应过来，身边的人如风一般掠过，迅速冲向俞思，牢牢将她护在身下，用身体抵挡了大多数的撞击和酒液。
“受伤了吗？”他着急地上下扫视着怀里人的情况。
甚至顾不上自己脸上倘着酒水，混着额头上血水的狼狈样。
“我没事。”
俞思红了眼眶，心疼地抚上他的伤口，抹去他脸上的水渍。
空气一瞬凝滞，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置身于聚光灯下。
直到闺蜜丹丹的一声惊呼。
“彤彤，你受伤了。”
我回过神。
原来刚才我避之不及，一个酒瓶碎片扎进了我的小腿。
后知后觉感到疼痛，我扯扯嘴角。
严志明立即松开环抱俞思的手。
眼神落在我的伤处。
自责、愧疚和心疼。
我莫名看不懂了。
既然心疼，刚才为什么没有半秒犹豫呢？
他走近，轻手轻脚地蹲下，小心翼翼地将我公主抱起。
“我带你去医院。”
临出门时，我回头看去。
俞思的视线紧紧地跟随其后，而严志明眉头紧锁，专注在我的伤口，没给她一丝余光。
仿佛刚才那个着急惊怒的人不是他。
只是下一刻，温柔含怯的女声响起。
“志明，我的手受伤了，可以顺便送我去医院吗？”
我和严志明是双方父母牵线的。
相比别人九曲十八弯的爱恨情仇。
我和严志明的感情顺风顺水，无波无澜。
各方面条件适配，相处了一年，我们就结婚了。
结婚三年以来，他对我也算是百依百顺。
除了还没孩子，我没有其他的遗憾。
曾经我以为这就是幸福。
如今却因为他刚刚那一瞬的剧烈情绪产生了深刻的质疑。
视线透过后视镜落在俞思身上。
心口像是被刀尖，突兀而有力地划过。
密密麻麻的疼痛扩散到全身。
严志明焦急的声音仿佛从天际边传来。
他握紧我的手，不停地安抚。
“很疼吗？乖，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。”
看，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妥善体贴。
如果没有后座灼人的视线，我或许也能这样骗过自己。
我强撑起状态，转过头，笑得温和。
“见笑了，俞小姐，我老公他总是这样大惊小怪。”
俞思脸上霎时血色全无。
“挺好的，我很羡慕。”
“羡慕”两字咬得很轻，几乎听不清。
身旁的严志明脸色如常，看上去没有一丝异常。
只是他都没注意到，握住我那只手用力得我生疼。
一路上，空气安静的可怕。
我和俞思像是拼车的乘客，凑巧坐上这辆车，等待司机严志明送我们抵达终点。
到了医院，严志明抱着我率先下了车。
良久像是才想起跟在身后的俞思。
“俞小姐，我老婆伤势比较重，接下来您请自便。”
处理完伤口回家，严志明一反常态地叮嘱我早点休息。
“好，你早点洗漱，我等你。”
趁着他洗澡的间隙，我拿过他的手机，装上隐匿追踪软件。
他的动态很干净。
搜索他和俞思的聊天。
没有任何一条记录。
早该想到的。
我将手机放回原位。
严志明环着我的腰睡下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黑暗中，他的手机传来震动。
没两秒，他就关闭了。
“彤彤。”
我假装听不见。
他蹑手蹑脚地下床，不一会，外面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。
我拿出手机，跟踪到他的手机轨迹。
这个地点并不陌生。
白天刚去过的医院。
看来他还是放心不下。
我去了书房，翻出他保险箱的钥匙。
许是严志明觉得我好骗，书房和钥匙没对我过多设防。
我一一翻出里边的物件。
里边不仅有我看过的那张素描，还有许多大大小小关于她的画作。
素描、水彩、油画、动漫......
严志明好像要用所有的笔锋去记录下她的美。
这一刹，我不知怎么地想起大半年前。
我们的三周年结婚纪念日。
吃过晚饭后，严志明回了书房。
我跟了进去。
看着他摆弄画笔，撒娇让他给我画一幅画。
那时他的眼神里闪过无数情绪。
我来不及捕抓，只看懂了他的怀念。
那时我以为他是怀念自己自由追求理想的日子。
他作为严家唯一的继承人。
他的父亲严厉反对他将画画作为自己的职业。
甚至听说，最激烈的时候，两父子差点闹出人命。
后来不知为何，严志明放弃了他的梦想。
在那之后再没拿起画笔。
看到他那个样子，我心疼地抱住他。
甚至自责自己提了这么过分的要求。
如今看到画作上最近的日期是两周前。
只觉得自己很可笑。
人家哪里是从此封笔。
不过是不愿意为我画而已。
这些年关于俞思在海外的报道，获得的奖项。
甚至还有他们的聊天记录，一一被装裱成书。
我有些支撑不住，后背靠着书柜缓缓滑落下去。
缓过神，天色已然大亮。
手机响起，严志明的声音听不出半点破绽：
“老婆，醒了吗？伤口还疼不疼？公司临时有事，我今天出差......”
如往常每一次一样。
严志明都不需要说出下一句。
我就会懂事地给他递好下台阶。
让他以工作为重，让他注意休息。
可此刻我无比的锋利，誓要强求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三年婚姻、四年感情不是一场虚妄。
“我的伤口好像更痛了，能再陪我去次医院吗？”
对面沉默了很久。
像是很意外我会这么不懂事，提出这么不合理的要求。
严志明咳了咳，背景中隐约传来女子柔和的嗓音：
“阿明，医生......”
他连忙应声。
“对不起，老婆，这个任务很重要，我今天必须飞过去。”
“我争取明天早上让你看到我好不好？”
我无声地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。
“好。”
临挂断时，我恍惚听到了对面深深呼出一口气。
他一定觉得很侥幸吧，又一次骗过了我。
肢体僵硬了一晚上，小腿的伤口重新渗出血。
我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栗，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。
很冷很疼。
我回了卧室，将自己团裹起来取暖。
不知不觉间，意识陷入昏沉。
等再次醒来，拿出手机一看，已经是第二天傍晚。
严志明没有回来。
只有一条信息。
“老婆，对不起，没赶上飞机。”
手机连续推送几条最新动态。
划掉的时候不小心手滑点击跳转到界面。
是俞思最新发的动态。
只有短短的一句话。
“每一次都有你在。”
配图是，男人站在窗前的背影照。
凭着这么多年对他深入骨髓的熟悉。
仅仅一眼，就确定了他的身份。
原来心痛到极限，便是麻木。
我随手关了动态。
打了一辆车去医院。
再次回去。
推开大门，严志明已经坐在沙发上。
桌面上是凌乱的画作。
他蹙着眉，嗓音中压抑着浓重的怒火。
“不解释一下吗？”
我脱下外套，不急不缓地承认。
“对，我看完了。”
他噌地一下从沙发站起，遏制不住怒火般冲到我面前，灼人的气息喷洒在我脸上。
“就因为这些？所以你跑到俞思面前耀武扬威，还害得她伤了手。你知不知道手对一个画家来说有多重要！”
我皱了皱眉，不适地看着他发火的模样。
认识这么久，印象中的他温和有礼。
发生任何事都能够沉稳应对，仿佛永远不会有大的情绪波动。
我嗤笑了声。
果然他所有的情绪起伏都给了别人。
我在他心目中不重要，所以他不会产生太强烈的情绪。
唯独这一次，是他以为我伤害了他珍重的人。
医院我确实去了，但不是为了俞思。
况且......
“证据呢？是不是俞思和你说什么都会信。”我的语气很平静。
严志明顿了顿，揉了揉眉心，半响还是放软了语调。
“彤彤，我们不吵架好不好？”
“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，你别死抓着不放。索性俞思伤的不重，你向她赔礼道歉这事就过去了。”
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，好像此刻，我成了做错事的孩子，应该顺从大人的安排，去求着他们的原谅。
我盯着眼前人，脑海里飞速闪过诸多场景。
曾双耳通红，结结巴巴向我告白的青年。
曾在父母面前许诺会一直好好爱我的男人。
这些原本鲜活，以为一辈子不会忘的画面正一点点暗淡消逝。
一切都没想象中那么困难。
没有谁离不开谁。
心里蓦地一松。
我对他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。
严志明等了好一会，没等到我的应声，只看到我莫名的笑。
心底猛地一慌，有种彻底失去什么的感觉。
“如果你不想道歉......”他握住我的手，急切地改口。
我抽出手，摇了摇头，掏出包里的离婚协议。
“严志明，我成全你们，我们离婚吧。”
